
金偉忠
朋友說,為了給我打電話,他必須找到第二枚硬幣,有一枚硬幣在皮夾里,他清晰地記得,第二枚是在抽屜的雜物間找到的,他塞進口袋出了門。
街上很冷,車輛稀少,行人步履匆匆。朋友迎風向前走去,街道的盡頭是郵局,郵局前門有個避風的電話亭。真的很冷,風透過他的衣服,肆虐他的肌膚,他不愿再走,于是站到路邊等過往的出租汽車。
遠遠的一輛夏利來了,他招手,一輛三輪車從對面巷子搶先趕到。踏車的是一位中年婦女,“師傅,坐我的車吧,便宜也暖和。”女人幾乎在哀求。風吹進三輪車,將破舊的車篷撐得飽滿。
座墊象冰一樣硬冷。女人吃力地迎風踩著,嘴里不停呼出白汽又被風打散。
“師傅,今天生意好吧?”“不好,”女人喘口氣,“一大早出門才賺了三塊錢,現在的人條件高,出門就坐出租車。”半響,她又說:“廠子關了,只發120塊生活費,小孩要上學,要吃飯穿衣,就靠送客賺幾個錢。他腿病犯了,我替他……”
女人每蹬一腳,都盡傾上身,壓下全身的力氣,她衣襟的下擺顯然被三輪車磨破了,露出點點棉絮,在風中劇烈地顫動。隨著每一動作,她紅色的毛衣一隱一現。
朋友終于坐不住了,他說:“師傅,我到了,停車吧。”“就這么一點遠?”女人詫異地問,習慣地將車停住。朋友笑笑:“多少錢?”
“路不遠,你看著給吧。”朋友從皮夾里掏出一張十元面鈔給女人,女人遲疑了一下說“你有零錢嗎?就兩塊錢吧。”朋友從皮夾里翻出一枚硬幣,還有一枚他記不清放在哪只口袋,他搜索著。女人說:“算了,就一塊吧。”她將車推上路,朋友找到了,上前遞給女人,女人接錢的手抖動了一下,硬幣滾落下來,黑色的路面劃了一道銀光。女人趕緊低頭去拾,她的手觸及硬幣的一剎那,一輛卡車撞過來,女人倒在了地上,濕潤的頭發鋪散了一地,血一下子流了出來……
朋友抽了一口煙,長長地吐出煙霧,然后從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幣,“我送她去醫院時她已死了,她的手中緊握的就是這枚硬幣。”燈下,朋友捏著的那枚硬幣閃著銀色的光芒,那光芒刺痛了我的眼睛。(作者單位:縣公路段)



